景横波感觉到他轻轻的颤抖,一开始以为是情动,她立即想要推开他,然而随即她就感觉到了他的心情——浓浓喜欢,和淡淡寂寥,还有,浅浅忧伤。
    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感觉到这样的情绪,但这样的情绪感染了她,她忽然也安静下来,想到很多人很多事,想到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,那件事。
    穆先生渐渐平静下来,忽然伸手取了她的匕首,在腕脉轻轻一按,一股鲜血流出,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,景横波顿时觉得满屋都是血腥味,活像这屋子里死了几个人一般。
    她明白了,对方出手之后会下来,下来之后闻不到血腥味,就会知道没得手,心存警惕。
    穆先生的细致和江湖经验的老到,让她一直觉得,这是个真真正正的江湖人,不在江湖打滚多年,很难有这样的敏锐和经验。
    头顶上轻轻一响,一道白影,曼妙地飘下来。
    景横波说过她最讨厌白影!
    她要起身,穆先生又将她按住,对她微微一笑,做个“尽管休息”的手势。随即他将被子卷卷,塞进枕头,用腰带捆好,堆在床边。
    景横波正纳闷他做什么,就见帐外那人手一挥,哗啦一声帐帘破开,那卷被子被卷了出去,重重落在墙角。
    哦对了,床上应该有尸体,这人要上床,自然要先把尸体卷走。
    屋子里很黑,烛光已灭,光听声音,这加了枕头的被窝卷儿,还真有几分像尸首。
    屋里那模糊的白影,算是谨慎,出手卷走尸首后,站在屋中,衣袖甩出长长的一截,向床上探来。
    他探的位置现在没人,景横波和穆先生都躲在床尾。
    一瞬间穆先生似乎有些犹豫,景横波这时候倒反应快捷,猛地将他一推。
    穆先生无声倒在床上,黑发泻了满枕。
    屋中人探路的衣袖此时也到了,“摸了摸”穆先生的脸,确定了床上有人,满意地收了回去。
    黑暗里穆先生眼神无奈,景横波捂住嘴奸笑,眼眸晶亮,满是狡黠。
    他眸光悄然流转,无奈中便多了几分宠溺的意味。
    屋中人向床边走来,从身形姿态来看,景横波和穆先生都确定是领头的那男子。
    九重天门的人有种很特别的特征,就是不同身份的人姿态明显不一样,哪怕一个外人,也能很容易地从九重天门人的神态上,看出他们身份的区别,身份越高,神态越矜贵,姿态越骄傲,下巴和鼻孔越高。
    这不是有意培养的,九重天门的人自己可能都察觉不到,这完全是一个宗门,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森严等级制度和区分待遇造成的。
    那人走来,以一种掌控一切的胜利者的姿态。
    他即将来享受自己看中的女人。
    床上需要一个女人,穆先生要坐起身,景横波一屁股坐在他腿上,不让他起身,做了个“你牺牲一下”的手势。
    穆先生也就不动了,他当然不情愿自己做这个“被采花的”,但似乎更不情愿景横波“被采。”
    帐子撩开,伸进来一只苍白的手,
    纳木尔站在床边,黑暗的室内,隐约看见床上人黑发凌乱地披在脸上,缎子般闪着幽光,露半张雪白的脸,虽然看不清轮廓,却能知道这脸颇美丽。
    纳木尔狰狞而满意地笑一声,手一抬,腰带滑落。
    他无声无息迅速脱了裤子,外头长袍居然还穿着。
    里头可以不要,外头的面子永远撑着。
    帘子一掀,精壮的大腿一抬,他上床来,伸手就去撕穆先生的裤子。
    景横波一刀就刺了过去!
    后心!
    冷风袭体,纳木尔立即警觉,纵身要起,躺着的穆先生忽然伸手,夹住了他的双臂。
    这一夹如铁钳,纳木尔立即跑不掉,他却也不是弱者,紧急关头,身子忽然诡异地一扭,生生将上半身扭出了床外,他扭得如此用力,整个人近乎畸形,以至于腰骨都发出似要断裂的咔嚓声。
    “嗤——”一长声,景横波的匕首在他背上一滑,一剖而下,险些将他的背剖成两半!
    纳木尔仰头要痛呼,穆先生眼疾手快,抓起床头一双袜子就塞进了他嘴里。
    他手一松,纳木尔拼命跃身而起,洒着血,撞向床顶。
    他知道面前是谁,知道穆先生不能走路,而景横波身形诡异,所以他选择最近的,从屋顶出去的距离。
    重伤之下他的应变并不慢,也准确,这是天门弟子在恶劣环境中,锻炼出的耐力和本能。
    穆先生并没有起身,他躺着,手中乌光一闪。
    啪嗒一嘟噜东西掉了下来,血糊糊落在被子上,纳木尔凄厉的惨呼,被另一只袜子给堵住。
    剧痛中他拼命向上拔身,忽然想起身后有人。
    那个女子在身后!
    这念头一闪而过,他心胆俱裂,用尽全身力气撞破床顶,只求快快逃脱。
    身后景横波格格一笑,一抬手。
    “噗嗤。”一声,她也不知道戳进了哪里,似乎是躯体的中段,她及时扭头,避开了一蓬鲜血。
    纳木尔已经发不出惨呼,身躯已经在往下掉,面对这样两人近距离的夹攻,没有逃掉的理由。
    正对着床顶的屋顶忽然开了一个洞。
    一道柔白的细丝,闪电般向下一探。
    纳木尔此时反应依旧极快,伸手抓住,那丝似有弹性,带得他向上弹了出去。
    速度如电,以至于纳木尔洒下的鲜血纵贯屋梁如血虹。
    景横波和穆先生双双扑起,那丝忽然分出两端射向他们,两人各自一接,便觉手上一粘,这丝竟然如蛛丝一般有粘性。
    只这么一耽搁,纳木尔已经在屋顶消失不见。
    穆先生和景横波都默了一默,然后景横波忽然一倒,穆先生急忙伸手将她接住,景横波在他臂弯气喘吁吁地道:“累死我了……”
    她疲惫之下,声音慵懒沙哑,近乎撒娇,而身躯软软,微微浸着汗意。
    他臂上承载着她的躯体,只觉得似扶住了一团云,绯红的,柔软的,轻盈的,在心的苍穹中摆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