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的他,也不能出兵。河北军骁勇、重义、善战、倨傲,他若出兵相击,无疑破坏了默认的规则。
    破坏规则的代价极大,不但让河北军鄙夷,甚至也辜负了西梁军的一腔热血。他只能按住刀柄,头一次期冀张济再下一城。
    双方第二次冲杀,没有了第一次的速度,可惨烈只有过之。
    因为双方枪折槊失,更多人只能依靠短兵相接。他们抓住了能有的兵刃冲过去,眼中早认准了挑选好的对手。
    众人都知道,彼此实力相若,只要能搏杀个对手,就已不负此行。
    有的手中握的不过是把断矛,有的拿的是一把单刀,张济拿着的,不过是一张铁弓,而且还是弓弦已断的铁弓。
    烈马狂奔,他身上的鲜血临空飞洒,带出了一道若隐若无的血线,他这次盯的却是,一个手握长枪,杀气正酣之人。
    张济不知道对手是谁,可却知道。这人看起来完好无损,当有过人之能。他既然身为此行统领。当以扼杀最难缠地对手为己任。
    他不是不知道会死,但是有时候,就算死,也要再杀一人。
    那人也正望着张济,方才战马若潮。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济搏杀阮君明于马下,而无能为力,这次他要为河北军夺回士气,他要杀了张济为兄弟报仇!
    河北军不约而同地望着那人,所有的希望也都落在那人身上。他们都知道,张济是此行西梁军的战魂。只要杀了张济,河北军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获胜。
    那人叫做曹子琦,武艺和阮君明不相上下。
    谁都看出张济已身受重伤,马上摇摇欲坠,曹子琦方才连杀西梁军三人,毫发无伤,已占优势。
    张济手持长弓。额头冒汗,曹子琦手握长枪,目光森然。
    第二轮的功夫,二人已经选定了彼此作为对手。不死不休。
    水花四溅,虽无马蹄隆隆。可所有地人,一颗心都已提到了胸口。见到二人飞速的接近。目眦欲裂。
    双方转瞬冲到面面相对,曹子琦毫不犹豫的出枪。
    对手只有一张长弓。无论如何,都是要不了他的性命。曹子琦出枪之际,已打算对手无论如何发招,他都不会闪避。
    他一定要在这轮杀死张济,然后剿灭所有的西梁军!
    曹子琦想了太多应对的策略,却没想到,张济根本没有出招!
    张济已长吸一口气,瞥见同伴和河北军地惨烈厮杀。他看见一个同伴一槊将个河北军的胸口刺个血洞,他也看到,敌手一枪刺穿了同伴的心脏,他还看到,一个西梁军手持长箭,临空扑去,在对手扼杀自己之前,同时将羽箭送到对手的咽喉……
    他看到太多太多,他知道这一轮下来,场上剩下的人,不会超过十个。
    但他想不了太多。
    见到长枪刺来,他精力集中,思维前所未有的敏锐,生死关头,他甚至见到枪尖带水,水滴成环,一点寒光破环而出,有如紫电,速度之快,骇人听闻。
    那一枪刺出,四周空气都是为之急旋呼啸,河北军、西梁军,均是望着那……夺命的一枪。
    张济只来得及闪闪,长枪破空,刺入了他地右胸。
    鲜血崩飞,宛若茶花烂漫,牡丹盛开,又带着秋末红叶凄艳的凋零。
    河北军几乎就要欢呼起来,就在那时,张济出招,他只是双手一握,铁弓一弯即展,在两马交错之际,弓梢化作一道暗影,准确无误的打在曹子琦的喉结之上。
    两马错开,张济胸口带着一杆长枪,岿然不动,曹子琦马上晃了两下,翻身栽落。
    噗通声响后,水花四溅,曹子琦死!
    河北军地欢呼压制,转瞬变成了胸口一声沉郁的深叹,汜水上,不但兵士血快流尽,就算战马都是流淌了最后地热血。
    河水上的兵士,已屈指可数。
    西梁军加个张济,还有六人,河北军已去阮君明,曹子琦两员大将,剩下地不过还有四人。
    窦建德心如刀绞,死难之人,有数十人一直跟随着他出生入死多年,可一朝死于非命,他受到的打击简直难以想像。
    西梁军没有欢呼,也被惨烈所震撼,只祈求最后地剩下的六人能平安归来。
    张济胸口长枪不拔,已摇摇欲坠,剩下的五个西梁兵知道胜负关键,当求扼杀最后四人为主。
    张济并不停歇,竟然催马向前,向对手逼去。
    两军被他的勇猛、剽悍所撼,简直难以置信,他们实在不能相信,这世上还有如此死士,还有这般铁打之人,他还能一战?
    张济就算不战,可给予同伴的鼓舞也是难以想象,五人和张济并肩策马,缓缓压去,剩下的四个河北军,终于露出了惊惧之色。
    可他们不能退,退了后,生不如死。
    双方对面,五人才要策马,只听到河中赫拉啦的一声响,水花飞溅,一杆长枪破水而出,毒龙般的刺向张济。
    长枪另一头,却是握在阮君明之手。
    阮君明竟然没有死!
    他躲在河面漂浮的马鞍下,只等着这最后的一击,杀了张济,扭转败局。
    这一幕,谁都没有想到,这一幕,让河北军振奋,西梁军揪心,就算萧布衣都是双眸爆寒,脸上失色。
    阮君明和张济一样,身负重托,怎肯轻易就死,那一刀虽中他的心脏,却没有切断他的生机。他知道无力再战,只剩最后的机会,所以隐而不出。
    长枪刺出,张济看起来已不能再躲,身侧一西梁军,合身扑上,挡在张济身前,血花四溅,已被一枪毙命!
    张济一声怒吼,落下马来,双膝一夹,已卡住阮君明脖颈,然后发出了惊天般一声吼,用尽最后的力气,只是一转。
    喀嚓声响,虽是轻微,传到众人耳边,却如沉雷惯耳。张济一转,硬生生的扭断阮君明的脖颈,阮君明死,张济软软倒下,随同他沉入水底。
    河北军一颗心沉下去,西梁军一颗心提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