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淡衣笑着摆摆手,又对着那大夫指了指我。
    大夫道:“公子是想给这小子付银子么?”
    韩淡衣点头。
    大夫道:“没问题,没问题。”
    可那双绿豆眼却一直在韩淡衣身上扫来扫去的。
    韩淡衣也没觉得不习惯,只又笑了一下,轻轻拽住我的手,往门外走去。
    我不自然地甩掉了他的手,干咳两声:“那个,你家住哪?”
    韩淡衣没有回答我,又一次握住了我的手。
    他的指尖明明是冰凉的,可我的手却开始流汗了。
    “淡衣,这样不大好吧,小孩子牵牵手无所谓,咱们都大人了,你就……”
    直接怀疑韩淡衣这家伙的耳朵也聋掉了。
    完全无视我。
    他牵着我的手,就这么一直穿过了大街小巷,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路。
    长安街道上,有做生意的商贾,有看街景的士绅,有骑马的官吏,有叫卖的小贩,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,有身负背篓的行脚人,有问路的外乡游客,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,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,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……
    男女老幼,士农工商,三教九流,无所不备。
    街道上有轿子、骆驼、牛马车、人力车,有太平车、平头车,形形色色,样样俱全。
    但是没有一个人在看到韩淡衣的脸后能移开视线的。
    一个也没有。
    我现在终于明白第一次看他时看呆了并不是自己的过错了。
    只要是他走过的地方,自然有人会让出一条道。
    开始还十分紧张,可是走了一段以后,周围的景色在慢慢消失。
    只有触碰到他手心细腻温软皮肤的感觉。
    心在扑通扑通的跳。
    脸上似乎有火在烧……
    他一直没有回头,直将我带到了紫棠山庄外面。
    他在我手心写道:你不开心,我回去。
    我连忙解释道:“没啊,你想多了,我只是今天遇到了点烦心事而已。”
    他写道:可以说么。
    我又想起了林轩凤满眼泪水的样子。
    真的烦心。
    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。
    韩淡衣写道:别勉强,我走了。
    然后抬起头对我笑了笑,似乎是想让我安心。
    只是我不争气。
    那样的眼神只让我越发心神荡漾。
    他放开我的手,打算离开。
    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,傻乎乎地笑了:“淡衣,我第一次来京师,跟个土包子似的,你带我在城里逛逛吧?”
    韩淡衣怔了怔,默默不语。
    我心中暗念道:老天保佑,不要拒绝,不要拒绝,不要拒绝……
    刚有这种想法就想甩自己一锅贴。
    我绝对有哪里出毛病了,绝对是。
    明明没过多久,可这一瞬间的等待就像是过了亿万斯年。
    韩淡衣微笑着点点头。
    我就差没跳起来欢呼了:“太好了!你先随我进去一下可以么,我身上脏兮兮的,想先沐浴,我动作很快的,你等等我行么。”
    韩淡衣这才在我手上写:受伤了。
    现在才发现么。
    有点不爽。
    不对,我干嘛不爽……
    我挥挥手道:“没事没事。先进去吧。”
    拖住他的手,迈了两步,却发现有些不妥,本来打算甩开,却看见了他柔若春风的笑。
    嗯,只是牵牵手而已……没什么吧?
    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得整片山庄树木苍翠欲滴。
    娇嫩的树叶在草坪上投下了一道道浓绿色的影子。
    树影摇曳,繁花似锦。
    藤条攀爬过行廊上方的石柱。
    亦是在道路上划下一条又一条的深色斑纹。
    当我打了满满一桶水以后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伤,不能沾水。
    站在院内发了好一会呆。
    紫棠山庄富贵的红楼,飞檐反宇,雾阁云窗。
    起码得洗个头,否则整个脑袋都是血腥味。
    我拿了皂角,将长椅和木盆都搬到了草坪中。
    这样弄湿了也不用拖地,嘿嘿。
    阳光明媚,水汽腾腾。
    我将半个脑袋泡在水中,扯得肩膀上的伤剧痛。
    “啧啧啧啧……我的娘啊,痛啊。”
    忍不住苦叫道。
    受不了,打算换个姿势。
    刚直起身子,却看到了站在回廊饕餮图纹石柱旁的韩淡衣。
    我大致想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造型,口呆目钝地看着他。
    混身是血的衣服。
    像个下田农民一样卷起的裤脚。
    湿漉漉又杂乱如稻草的头发。
    我弹了弹仍在滴水的手指,无奈道:“淡衣大哥,您老先出去行么。您没看到小弟正在洗头吗?”
    韩淡衣似乎没有怎么介意,浅笑着搬了板凳,走到我的身边。
    我急道:“我这样很没型啊,我最怕没型了,你出去先等我好不?”
    韩淡衣将凳子放在长凳的边缘。
    扶住了我的双肩,将我按在了长椅长躺着。
    水流到衣服里去了。
    难受。
    我挣扎着想要起来,却又一次被他按了下去。
    看他卷起了袖子,半晌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,茫然道:“你想给我洗?”
    他笑着点头。
    “不要啊,不要……”
    这声音简直像是被强奸。
    韩淡衣却没有理会我,半侧着身子,径自舀了水,倒在了我的头上。